淮宋不相信日久生情，淮宋只會覺得日久會將那份情變味，就如同過了時節的腌菜，若不是在最好的時候吃完，便成了糟粕。

她看向他說這話時滿臉的誠懇和真摯，一瞬間的晃神，她幾乎真信了王璟的話。

這麽溫情註視著，她一巴掌拍在了王璟腦瓜子上。

“你現在是不是看我年紀大逗我玩呢是吧。還京城王爺，不學無術，我看你才是真的不學無術。”

王璟抱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逃亡，邊跑還邊沖身後緊追不舍的淮宋嚷道：

“淮大娘你怎麽老是要打人呢！”

“我打的那是人麽，明明是只王八。”

淮宋追著王璟在這水鄉裏頭七拐八拐，不知不覺也跑來王家附近，本想著最後在蓄足力氣來個沖刺一腳將他給拿下，沒成想前面走來了一位熟悉的身影。

不是淮宋她娘顧大嫂還能是誰。

當即止步，恭恭敬敬站的老遠沖顧大嫂笑了笑。

“娘，真巧啊，您不是去王家了麽。”

王璟也跟著停住，一臉幸災樂禍地瞧著淮宋。

顧大嫂看著這兩人瘋的樣子，將臉給拉了下來。

“淮宋，你知道你今年多大麽？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在街上跑來跑去？”

有身份人家的孩子自然管教嚴厲，可淮宋實在搞不懂母親一個鄉野村婦，從小到大哪來的那麽規矩。吃飯的時候不準發出聲音，儀容姿態也不允許出現半點松懈，就連睡覺，母親也永遠只是側過去身子，從來不會像淮宋那樣躺在床榻上。

“娘……我這不跟王小八鬧著玩呢嘛。”縱是淮宋在外頭天大的膽子，到顧大嫂這兒，也只變成一句無可奈何的“娘”。

“有你這麽鬧著玩的麽？都這個時辰了才知道回來，天都快黑了。”

以前呆在家顧大嫂就給姐弟倆立下過規矩，天黑之前必須滾回家吃飯，否則就得跪在門前思過。

當然，淮宋也不是第一次罰跪了，到了後頭她跟弟弟淮南那是越管教越撒野，到了一日被母親用雞毛撣子抽就渾身癢癢的境界。

淮宋微微環顧四周，長街長，果真華燈初上，是真的天黑了。

“中午給你那銀子，還剩多少，都拿出來。”顧大嫂伸出了手。

淮宋跟王璟那僵直的身子俱是猛烈的一抖，面面相覷，相顧無言。

“問你銀子呢。”顧大嫂皺眉，很是不悅地看著淮宋。

“銀子……銀子……”淮宋悄悄伸手掐了身旁的王璟一把。

王璟當即反應過來，一本正經地回答：“銀子……銀子都花光啦。”

跟著淮宋一塊可憐兮兮地站在顧大嫂跟前，王璟心裏自持面聖都沒那麽緊張過。

“花光了？那麽多銀子你們一下午就全花光了？”顧大嫂的手已經朝著淮宋的耳根子伸去，嚇得她趕忙往王璟身後躲。

“顧大嫂您別這樣，銀子的確被咱們給花光了……”難得王璟英雄一回，張開雙臂護在了淮宋前頭。

“你們都花哪兒了？”

“吃了兩碗蒲包肉，聽了一段評書，然後……買了甘蔗啃，還去瓦舍看人家玩皮影戲……然後，然後……”

王璟實在是編不下去了。

“然後銀子都花光啦，沒有啦。”淮宋趁機在後頭幫腔。

“對，就沒有了。”

王璟篤定道。

“王少爺，你也跟我家淮宋一樣學壞了？”顧大嫂顯然不信他倆的鬼話，並且對王璟這種欺詐行為感到失望。

“你家……淮宋，淮宋不壞。”

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顧大嫂的臉色，王璟一面將身後的淮宋給揪出來。

“慫成這個樣，方才不是挺能耐的麽。”王璟沒去看她，咬牙輕聲道。

“少廢話，先過了我娘這關再說。”說著，淮宋又在王璟腰間狠狠掐了一把，痛得他當下喊出聲來，然後繼續並排老實站著。

顧大嫂長嘆了一口氣，看樣子是不想再計較了。

“你趕緊去乾泰茶莊一趟，買些茶葉回來。”

“去茶莊作什麽？”又不是來泡茶的，淮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。

“聽說王家這回請的客人喜歡吃咱們這兒的西湖龍井，我看下人們買來的茶葉不行，王家又缺了這種茶，所以才打算在家宴開始前，看能不能將材料準備好。”

說著，顧大嫂將銀子交給了淮宋。

做菜的工序，從食材把關開始，就不容許有半點的瑕疵，淮宋深谙這個道理。

“快去快回，爭取宴席開始之前回來。”

臨別前顧大嫂的臉色總算稍有緩和，淮宋手裏掂量著銀子，回憶著乾泰茶莊的路線，不遠倒是不遠，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。

“往這裏走。”王璟給她指起路來。

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

王璟摸了摸鼻子，又指了指掛在墻上的“乾”字紅旗，用一種看傻瓜一樣的神情看著淮宋。

淮宋也摸了摸鼻子，甚是尷尬地跟上了他的步伐。

乾泰茶莊說是茶莊，其實也就是家路邊的商鋪。

淮宋一走進裏頭，掛在墻上的字畫，四個遒勁的大字“禪茶一味”。

根雕的桌椅，上頭擺放著整整齊齊一套茶具，小爐火上的茶壺冒著白煙。

木盒子裏裝著的是各式茶葉，每一款茶葉上都有一塊標志寫明。

前排都是些常見的茶葉，越往後頭似乎種類也就越珍貴起來，貼墻的櫃子裏擺著的是包裝精美的茶餅和茶團。

淮宋用手抓起些許茶葉放於鼻尖輕嗅，由於每個格子裏都寫著名字，因此即便是不是很懂茶的她，也能略略分辨出個一二來。

過了會茶博士拎著小茶壺從後頭走來，先是見著站那兒的王璟，大驚，剛想放下茶壺前去問候，卻是被王璟早一步攬住肩膀，趁淮宋在看茶的間隙，將其拐到墻角低聲囑咐道：

“呆會兒就假裝認不得我，還有，那小娘子問起你茶來，只管拿店裏最好的，價錢也放便宜點，清楚了嗎。”

茶博士眨吧幾下眼睛很是懵。

本來這茶鋪便是有王璟的資助經營，店裏頭誰見了他都會喊句“老板”，這一時間還要裝作不認識，今兒個這位老板是在玩什麽把戲。

“哎，那個是龍井嗎，麻煩稱點，不要特別多。”

茶博士當即被王璟推的老遠，一面望著自家老板，一面沖淮宋笑道：“小娘子是要龍井是吧，小的這兒有上好的龍井新茶，您稍等。”

說著茶博士彎腰從櫃臺後面拿出了一小袋子茶葉。

“絕對是新茶，年年進貢給皇上的就是這個。”

這下輪到了淮宋大吃一驚，望著那袋子茶葉，小聲道：“還是算了吧，肯定貴。”

王璟適時在一旁咳嗽了幾句，茶博士當即會意，將那袋子茶葉推給淮宋。

“不貴不貴，我看小娘子面熟，算便宜點，就五十兩。”

“咳咳咳。”一旁的王璟一手握拳擺在了嘴前，又沖茶博士來了回暗示。

“五十兩？還是算了吧。”

本來就是進貢給皇上喝的，一般人哪喝得起。

“那就五兩？”茶博士試探道。

“五兩？”

本是感嘆茶博士這價格變化差距也太大了，沒成想在茶博士眼裏，還以為是價錢太高了。

“小娘子您幹脆就拿去吧，不要錢。”

這回，連一旁的王璟也楞怔著看著店裏的夥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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